春回大地,阳台是我家最先苏醒、最为温暖、最早立春之所在。阳台朝东,几盆绿植堆在阳台上,也就最先吐芽生叶,最先展露绿意。由阳台至客厅,再至卧室,无限的生机和绿意,在角角落落扎根、生长、蔓延……
酢浆草
没有想到,短短几个春日,原本芊芊弱弱的酢浆草喧宾夺主,一跃成为了这个偌大花盆中的主角。
去年冬初,我在花卉市场买了一盆火炬凤梨花。花型高壮,绿叶肥厚,尤其是顶端那颗红灿灿的硕大球蕾,放在客厅中间的茶几上格外地“吸睛”。春节前夕,在浇水时偶然发现火炬花粗大的根部,冒出了几丝纤细的绿芽。初不在意,不想几日后再看,盆面上的绿芽越来越多,越长越壮。其中有几根绿芽的柄端上,竟已长出了三片心形的翠叶。
观其叶形,我推断它应是三叶草,学名“酢浆草”,又名酸浆草、酸酸草、斑鸠酸等,在植物学中列为牻牛儿苗目、酢浆草科、酢浆草属。酢浆草喜向阳、温暖、湿润的环境,是很普通、很平常的小草,在城市随处可见,多开黄色花,或紫红色花,其中以开紫红花的“红花酢浆草”最为常见。在马路边的绿化带、在公园的草丛中,我曾多次近距离欣赏过它们的倩影。
“惊蛰”后,春阳渐暖。我将这盆火炬花,移至日照最足的阳台。在浇过几次透水后,火炬花又发出两片新叶,顶端的“火炬”似乎也燃烧得更为旺盛。而在根部,酢浆草也没有闲着,不失时机地冒出了更多的新芽,长出了更多的翠叶。
天气一天比一天晴暖,高大的火炬凤梨花似乎犯了春困,昏昏欲睡。而小小的酢浆草却格外地精神,不断地生发,不断地蔓延。不消半月,在盆底恣意地铺排出一丛丛、一簇簇的盎然绿意。这盎然的新绿,似一池日夜泛涨的春水。微风吹过,在阳光映照下,漾起层层细密的绿波……
更为让人惊喜的是,在“谷雨”后,郁郁葱葱的酢浆草竟开出了一朵朵亮艳的花朵,或粉红或淡紫或红紫,五瓣花形娇小玲珑、俊俏可爱,惹人生怜。
虽然因了酢浆草的点缀,盆底呈现出一派生机,但对于火炬花而言,它终是争夺水分和营养的杂草。我也多次生发出要将它连根拔除的心思,然而每每将手伸至碧叶红花前,又颇为不忍。
它可能是随着凤梨花根上的土,从花卉市场带来的;也可能是去年栽种时,从路边挖来的泥土中带来的。但无论它来自哪里,目下盎然地生长在我家的花盆中,又恰好出现在我的面前,于我也算是一次注定的缘分。
既然是缘分,都应该得到我的善待。心念及此,我不仅没有清理掉这株酢浆草,前两日还在它块状的根处新施了肥,并在草边又特意配上了两块嶙峋的青石。
如果你能俯下身子,贴近花盆,绿叶粉花、青石黄土,恍然间能感受到几分“山花烂漫”的野趣。
每天早晨起床后,我常会到阳台上站一会,看一眼同时醒来的花花草草。而在我心里,最挂念的还是这株酢浆草。
看呀——看呀!迎着微露的晨光,在闭合了一夜之后,一根根叶茎上心形的叶片已徐徐展开,乘着微风轻轻摇动,舒缓着一夜酸硬的脖颈。这些粉紫的花朵,昨夜是听着月亮杳渺的歌声进入梦乡的,它们也已睁开了惺忪的眼睛,向着澄澈的蓝天,露出了迷人的笑颜。
《唐本草》记载酢浆草“主恶疮瘸瘘捣敷之,杀诸小虫。食之解热渴”。《本草图经》也曾记其“治妇人血结不通,净洗细研,暖酒调服之”。林清玄在《平常茶非常道》一书中曾写过,用酢浆草可以煮茶,有清热利湿、止咳祛痰、解毒消肿之功效,而且茶味很是独特,作者曾拔了一部分酢浆草花,“与冰糖熬了一大锅酢浆草茶,滋味果然鲜美殊异,那酸中带着一点草的清气,与桔子、柠檬、酸梅都大有不同。我把它装瓶冷藏,一方面用来保证喉咙和肺管,一方面款待朋友,让他们心凉脾肚开,喝过的人没有不赞美的”。
我没有煮过酢浆草茶,更多的时候是沉浸在它带给我的视觉享受中。
每每看到这株盎然生长的酢浆草,我内心便不免有些感动。平常养花,我们往往过分追求花木的稀缺名贵,或者过分追求花木的高大粗壮。孰知这些我们日常不曾留意的野花杂草,也可以带给我们美妙的享受。
“流水不争先,争的是滔滔不绝”。当初留下的这株酢浆草,虽也是低矮的野花闲草,但今天新增一片叶,明天新添一朵花,也在明媚绚烂的春光里,深情地展示着大自然的蓬勃生机。
三角梅
“一年四季里,阳台上都是流光溢彩。特别是天气晴朗时,外面是蓝色的晴空,阳光透过整幅落地玻璃照射进来,这时从几米外的地方逆着阳光看过去,花朵和叶子都洁净清爽,闪着光亮,近乎透明的样子。尤其是垂吊下来的几盆,花叶贴在玻璃上,叶脉纹理都清晰可辨,有一种剪纸般的效果,又似乎镶嵌在上面,既悦目又赏心……”
这是在《光明日报》上读到的彭程老师笔下的“三角梅”。可惜,这株三角梅,茁壮茂盛地生长在彭老师家的阳台上,犹如我们常讲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
我家养的这株三角梅,又是什么样的呢?
枝条徒长,杂乱无章,树形欠佳,除了第一年如期开出粉红的花朵,之后连续两年只孤零零地开过一朵花,去年干脆一朵花也懒得开。
作为一株观花植物,显而易见,它“活”得是不称职、不成功的。同样,作为养花之人,我更是不称职、不成功的。
三四年间,因为自己的疏忽和无知,三角梅饱受暴晒、干旱、冻伤等考验,甚至历经被风吹落楼下的无妄之灾,可谓是“命运多舛”。
记得是去年的夏秋之交,恰逢阴雨天气,为让三角梅更好地通风、淋雨,我便将它摆在了阳台前的空调架子上。
天晴后,复为炎日,酷暑高温。多天后,方才想起这盘花。但拉开窗帘,室外的空调架子上却空空如也。思忖,“难道它长了翅膀,飞了不成?”
站在阳台上,俯视,这才发现它躺在楼前杂乱的冬青丛中。
暗红色的陶土花盆碎片散落一地,枯萎的三角梅枝叶,搭在葱郁的冬青条上,形成了明显的反差……
它是被前天晚上的风吹落的。但站在“事故现场”,我更相信,它是在绝望之下,借着风,自己跳下去的。
我把它提了回来,换了花盆、换了新土,浇上水,又摆到了花架上。能否再活过来,也只能看它的造化。
第二天,它的叶子全落了。
第七天,我惊喜地发现枝端,又冒出了米粒大小的芽尖。
不多日,叶芽渐次增多。在朝东的那枝上能看到,在朝西的那枝上也能看到……所有的枝头上都有了动静。
我将三角梅放在阳台外面的架子上,从清晨到傍晚,它都可以晒到太阳。
阳光下,一点点乌青的叶芽,日渐长成了一片片青绿厚实的叶子。
秋天叶落,春天长出新叶,对于树木是再正常不过的新陈代谢过程。
但在我的记忆中,这株三角梅连续两年的冬天都放在客厅,从未落过叶子。
在这个夏天,虽有无奈,但半月内迅速完成了落旧叶、发新叶。对于三角梅而言,应该也是一次代谢、一次进化、一次新生。如同甲壳类动物,一年又一年地蜕皮。
妻子看它不开花,曾多次建议将它扔掉,但我心有不舍。
每每看到这株三角梅,内心不免生出些愧来。
养花,需要用心用情。
然而细思之,自从养了这株三角梅之后,没有给它应有的关心和关爱,常年的放任、散养。除却日常浇水,鲜有施肥,更没有修剪过。内心总是觉得,它只要不旱死,每年总会开花的。
养花,犹如养子。只养不育,难以成人成材。
面对着这盆养“残”了的三角梅,我应该反思。
燕子掌
养了多年,也是最近几日,方才知道它的名字唤做“燕子掌”。
印象中春燕的脚掌,应是小巧的、尖细的、灵活的。“燕子掌”这个名字,与叶片厚实、枝干土灰的外在形象,丝毫搭不上界。
如果非要将它与掠过春水面、飞过柳梢头的小燕子生拉上什么关系的话,我倒是觉得它们虽然动物、植物不同种,但都是自然界灵动、活泼的小精灵。
四五年前,刚在阳台上安身时,燕子掌还只是从邻居家里掐回来的一根细嫩的软枝,十多公分长短,蔫蔫地挂着三四片叶子。只知它是玉露、玉树一类的多肉植物,当时便随手插在了一个闲置的花盆中。
阳台的东南角是一年四季阳光最足的地方,也是燕子掌的所在。它是极喜阳的物种,在神奇的光合作用下,肆意地、茁壮地、尽情地生长着。原本翠绿水嫩的叶茎,扶摇直上,快速地变成了木质化的枝干,一年左右竟然长成了一棵高五十余公分、粗三四公分的树。树冠挺拔秀美,茎叶四季碧绿,格外的喜人。
长成了一棵树的燕子掌,也改变了我对多肉植物“袖珍低矮”的惯常认识。春夏秋冬,它的生长似乎一刻不停歇,即使是寒冬,也不时地看到枝尖上冒出的嫩绿叶芽,常给我们带来意外的惊喜。
柳、杨、槐、桐等落叶乔木的叶子,多是由枝条上一只只嫩芽长大,由芽成叶,一片片分布在枝条上。燕子掌的叶片生长,却颇为独特。最初在枝头的顶端,会先冒出一个碧绿的芽尖。两三天后,这个看似整体的芽尖,突然裂开,一分为二,成为对生的两片绿叶。
待叶片舒展张开后,在粗短的叶柄结合处,紧接着会又冒出一个碧绿的芽尖,芽尖又裂分为对生的两片绿叶。
昨天两片叶子,今天又有两片叶子,明天再有两片叶子……燕子掌是适合懒人养的植物,你不需要过多的浇水和施肥,在悄无声息间,油亮碧绿的叶子,就在枝头簇簇围合成为了花朵状。
当然,这不是真正意义的“花”。燕子掌也确是开花的,在网上看到过燕子掌开出的花,白色或白粉色,萼分五瓣,远看状若五角星,在五个花瓣间又点缀着细长的蕊须。
燕子掌的生长速度很快,但要开花却并不容易。网上说,多要养到五六年,甚至十年以上,才可能开花。以此可见,我家养的这盆燕子掌若要开花,还要再等上几年了。
不急,不急。养花是慢功夫。对于养花之人,首要的不就是要有耐心吗?
作者简介
韩红军,男,汉族。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近两年主要从事草木类散文随笔的写作,在《河南日报》《北京青年报》《郑州日报》《粮油市场报》《市民》等报刊先后发表作品20余万字,有多篇散文、诗歌入选有关“年选”。